孔令楠：牧鱼

胶囊上海荣幸举办艺术家孔令楠在画廊的首次个展"牧鱼"，呈现她最近两年的绘画新作。这组创作中的很多灵感来自炼金术中对于元素嬗变不同阶段的描述，以及瑞士心理学家卡尔·荣格借由炼金术意象对人类心灵内在整合过程的分析，使绘画从对外部世界的静观，转向连结自我与潜意识的内省实践。展期为2022年2月26日至4月2日。

水足够深时，她才能看到祂。祂比混沌的渊面更深邃，幽暗的鳞片在水中投射出纷纭的幻景，令她惊惑，却又被其壮观所吸引。祂每次摆动尾鳍使景象变换，都会将她推向眩迷的边缘。不用很久，她就认出祂是她的倒影。当祂躲在珊瑚殿中用她的声音问："渴望公式般的美好是一种贪爱吗？"她也能用祂的声音回答："你将经历许多不同的颜色。"

她是明净如光的鱼，也能想象自己是岸上的眼，注视着她与祂在渊面游动。她若不释放祂，祂便会困住她，祂总想召唤她，却只能等待她。在祂所来之处的神秘水域，无限扩展的心念流溢，她不是去照亮祂，却要通过祂摆脱肉身的密封，逃离物质的囚禁。"相逆之物的缠结会最终通向完善吗？"水不肯安静，亦不连接两岸。

水流入烧瓶，她的鱼时而缩成一点，在混沌中心绽开绵长的触手；时而溶为一线，于未成的形态间显露脉络。当她在加热的原质里辨识出彼此，目光便无需跟随那些步骤。煅造：上下睫毛皆为火焰；发酵：眼底溶液喷吐彩晕。两次开眼之间需要漫长的等待，一层色彩干透，再上一层色彩，时如坚莹的矿面，时如平柔的脂膏。画者观察这缓慢的转化，亦须在自我中完成相同的过程，直至颜色不再对抗，水拥抱火，汞拥抱硫，星辰皆在合宜的相位，她与祂结成完满的圆周，加入世界的自转。

她又在烧瓶涌出的明亮烟雾中看到河的两岸，结合仍是一场反复的迷途，哲人石如一束虹在水网中隐现，比气泡更近，比恒星更远，犹若觉醒，深而短暂，却使她内心的迷宫不停地铺展开活泼的风景。在火山的喉口，在石中的空洞，她总遇到那圆周的再临，有时会仅呈露一段圆弧，在熹微连绵的山丘，在雾里晨星的尖棱，当她推开岛屿旅舍的窗凝望大海，圆弧亦是祂的满身幽鳞。

她记得在旅舍翻开的那张牌，圣杯二：双方关系的进阶，你却须将它放在更广阔的牌阵中解读。久远之前，她曾在苍穹之外观看天地间光亮的应和，生灵徒然的缠斗，脚下坚实的荒幻。不久以后，她深知要在自身之内洞悉炼金之艺，她与祂的声音在圆中回荡，述说伟大的工作必经的阶段：黑化，白化，红化时仿佛有画笔刮破天色，你会在边沿见到她的微光。

撰文 / 申舶良

翻译 / Adam Dehmohseni