胶囊上海荣幸呈现熊仓良介(1981年生于日本新泻)在中国的首次个展“习以为常”。展览涵盖了艺术家在2019年至2023年期间创作的作品,展期为7月22日到9月9日。
熊仓良介长期着眼于日常生活、日用物品与创作行为本身的关系。他抓取身边的具体而细微之物,以静物绘画的方式,完成生活实践与工作室实践的交融。他对画布自身的物质性进行思考,突出画布的雕塑性质及其纹理,进而试图在平面空间中呈现袜子、毛巾等日用物品的自在状态。
展览名称“习以为常”点明了过去数年间艺术家频繁迁徙的漂泊经历中的重要课题,即我们如何适应新的环境以及新环境所带来的情感冲击。正如艺术家借助绘画和布置工作室等熟悉的事务来完成在新居中的过渡,细微习惯和日常节律能够帮助我们在物理和心理上构筑一个私密而神圣的栖居之所。熊仓良介借由迁居的契机来审视其日常习惯和生活痕迹,揣摩它们背后的心理动机,在陌生情景的刺激与循环往复的旧习中,重新选择对日常的坚守或摒弃,完成自我在物质和情感上的新陈代谢。
通过对画框的精心处理,艺术家隐去了作品与起居空间/展览空间的界线。这在“夜晚的窗”(Night Window)系列中最显而易见。他用窗框般的木框进行装裱,用炭笔重现了家中的窗景。部分画面被双层玻璃所遮蔽,在玻璃的反射下,深色的木炭画难以被看清,正如我们透过一扇半开的窗所见到的夜色中的朦胧树影。值得一提的是,艺术家所使用的炭笔也是用家中庭院的树木亲手烧制的。这种就地取材并严格限制作品物质属性的手段,保护了作品与生活空间之间的亲密关系。该系列创作于艺术家从纽约移居至新罕布什尔州之际,他日日所见的窗外夜景也从万家灯火变为了影影绰绰的树林。在力图看清未知的幽暗时,自己的影子却不断浮现——艺术家巧妙利用纸本绘画与玻璃反光之间的视觉游戏,将这种通常在展览中被认为是失误和缺陷的观看屏障,转化为寂寥而吊诡的情绪张力。
“袜子”(Socks)和“毛巾”(Towel)系列不仅呈现出强烈的织物质地,更是熊仓良介对家庭成员的观察和情感倾诉。脱去袜子这一动作代表了某种极为微妙而私人的状态,有别于褪去外衣的随意,又不似脱下内衣那样隐秘。换言之,它代表一种自外而内的安全瞬间。相比艺术家其他的作品,这系列绘画的较大尺幅主要源自于暴露在外的狭长木质画框,其形状好似一面全身镜,半满的留白照映出镜中人的缺席。而木框底部堆叠的画布则令人想起散落在地板上的袜子,它们还保留着被穿着过的皱褶,暗示着人的痕迹。“毛巾”系列起源于艺术家和伴侣同居后逐渐熟悉对方的生活琐事的经历。伴侣习惯一丝不苟地将毛巾整齐叠放在毛巾架上,这启发了熊仓良介去思考毛巾和画布之间的相似之处——不仅在于二者的质地,更在于它们吸收和承载情绪的潜能。本次展览中两件条纹和玫瑰花纹的“毛巾”系列绘画与其他单色的“毛巾”相比格外显眼,这是因为这两件作品中描绘的毛巾乃是艺术家的母亲留在他的住处的。这种在日常细微处有意或不经意的审美选择引起了熊仓良介的关注和珍视,因为它们为了解物品的主人提供了线索。
艺术家对于事物细节的敏锐从其个人生活延续至艺术创作。在某次绷画布的过程中,折叠的画布偶然形成了一个猫耳的形状,这一巧合便是“猫”(Cat)和“皮毛”(Fur)系列绘画中标志性的猫耳形状的来源,熊仓良介基于这一媒材的固有结构,创作猫的肖像。在成长过程中,他一直与猫为伴,在他看来,猫是可靠却未必友好的动物,而猫和人的关系则与画家和绘画的关系如出一辙。展厅中,画布上的两只猫坐在窗边摞起的一叠旧毛巾上缄然回望,沉静灵动。“皮毛”系列进一步令观者的视线聚焦于画布表面,熊仓良介通过织物肌理和笔触刻画了猫的毛发和斑纹,于纤毫之间探索画布表情达意的可能性。
艺术家创作绘画装置作品《练习》(2023)的初衷是试图重建自己与日用之物的关系。“我和塑料圆珠笔的关系一直都有些复杂”, 熊仓良介细述起圆珠笔必不可少却不被重视的窘境,决定在这件作品中实现一件他(以及我们中许多人)从未完成之事——用完一整支圆珠笔的墨水。于是他在纸上不断重复画五角星的图案,直到墨水全然化为满天黑暗的繁星。五角星的图案并不客观地体现宇宙中发光天体的形状,但却在不同文化中通用。这种不假思索的约定俗成,在成千上万次重复的描绘动作中逐渐变得陌生和发人深思。纸张自然垂坠的四角吸引观者仔细观看,去发现细密的星空之上,几颗透明塑料大头针将纸张固定于墙面,组成巨蟹座星系的形状。随处可见的圆珠笔和大头针在这里化身为浪漫璀璨的星河,纸张下方陈列着的分解后的塑料笔身、笔帽和墨水用尽的笔芯熠熠如水晶,宣示着平凡事物在反思和解构下所蕴含的无限可能。
画如其人。熊仓良介本人的内敛与敏感弥漫于画布之间。这些作品邀请观者步入他所珍视的瞬间,体会他在诸多变化中所经历的孤独、柔软和诙谐。“习以为常”一词涵盖了艺术家希望传达的种种思绪,正如他本人所言,这个词在他的脑海中唤起这样的画面:
“鸟儿受惯了稻草人的惊吓,便可以围绕它盘旋;
寄养的孩子经历了许多变化,成为新家庭的一员;
丈夫挂起最爱的一幅画,新房子于是成了新家;
大浪缓缓退去,归于平静大海;
街头的猫,每天准时来到你的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