艺术碎片 | 从不回避经典绘画的影响

李宁 , 艺术碎片, 2020年5月20日

本期我们与艺术家蔡泽滨谈一谈他在近期胶囊上海个展中对绘画史的思考,以及画面里对空间的理解。他从不回避经典绘画的影响。

 

Q:从"耍蛇人"的系列绘画,到亨利·卢梭(Henri Rousseau) 的《耍蛇人》,再到维克多·布劳纳(Victor Brauner )对亨利·卢梭《耍蛇人》中人物的挪用,你在这之间是想表达什么样的绘画史思考?

蔡泽滨:绘画的历史很长,我觉得"无古不成今"这个词汇或许可以概括出它们之间的关系,也像国画家经常说的"师古人然后师造化"这样一个关系。 对我来说绘画不是进步而是变化的,好比拿伦勃朗的自画像和毕加索的自画像去对比,对我来说好像很难说哪个是进步的。

 

Q:亨利·卢梭对你绘画的思考有什么样的影响?

蔡泽滨:画家的思维方式、思维基础其实一直没有太大的变化,但是对事物的感受力在不断加强。卢梭的《夏娃》和《耍蛇人》其实题材一样,但是画面处理的感受不一样。《耍蛇人》特别深刻和真实,这件作品对后面的绘画影响也很大。去年我在马约尔美术馆看了他一些作品,最大的感受就是他的作品是提供了一个特别的空间,一个平行于现实的空间,这个空间的处理没有强烈的所谓虚实关系,有大小,即使是远的东西也处理得很实在。感觉画面这个空间里所有的东西是一件一件摆上去的,不是"画"出来的,我在观看的时候会被吸进去,感觉可以走进去,里面的事物之间是有距离的,是一个真实的"空间",它不是创意也不是视觉游戏,这是我对绘画空间的一个重新的认识,有一种高贵的品质在里面。还有就是卢梭的画面密度特别高,里面有很多种感受交织在一起,而且画面矛盾特别多,冲突也特别大,他的画面也不是一个标准的画面,他可以给自己制造很多冲突,但是同时又平衡的很好,特别有魅力。今天我们能看到的绘画作品,会发现大家都在说做减法,所以我有时候也问自己,不断做减法的初衷是什么?减到最后是一些什么东西?这个东西有没有艺术魅力?做减法比较有效,还是做加法比较吃力不讨好?为什么现在我这一代画家都不太画肖像画了?是因为肖像画太简单了呢?还是说肖像画没意思……

 

Q:蛇形、苹果、蜡烛在你的绘画中频繁出现的用意是什么?

蔡泽滨:其实还好,这次展览有4件作品有这个元素。蛇、苹果、蜡烛其实是一些经典的伊甸园元素,这几件绘画是我对卢梭《耍蛇人》这件作品的一些思考。

 这个过程是有意思的,比如我会想到19世纪的画家,可能只知道他一百年前或者是两百年前绘画的一个历史,但他不知道在他之后一百年或两百年后绘画的历史,但是我作为21世纪的人,我知道一个20世纪的画家,他对后面一百年的关于绘画某个流派的影响是怎样,他又受前面一个世纪的哪些画家的影响。比如像《耍蛇人》这件作品对超现实的影响太大了,甚至是达达。但在卢梭有生之年,他肯定不知道这件作品对后面影响是什么,所以对我来说我在21世纪是怎么去看待这些前中后的关系是一件有意思的事情。蛇、苹果、蜡烛是一些比较永恒的元素,蜡烛其实是光的代言人,光对西方绘画是重要的,不像中国画。通过处理这些经典元素, 我自己也想看看能不能驾驭这种通俗题材,因为我觉得这也是对自己的一个挑战。这样可以很好地去跟以前的绘画艺术家有一个对比和互动。从而判断自己的作品的有没有足够的艺术魅力。

在这过程中形象的处理是对我考验是最大的,对我来说绘画也是一种形象思维的产物。

 

《Laval》是艺术家蔡泽滨出版的艺术家书,里面记录了一些作品的笔记来源,Laval(拉瓦尔)也是艺术家在去年的展览项目名称。

 

 我们摘录了部分创作笔记,作为艺术家创作的注释:

 

拉瓦尔,位于卢瓦尔河谷的小镇,是法国艺术家亨利·卢梭(Henri Rousseau 1844-1910)的出生地,某种程度也是卢梭的"源头"。以"拉瓦尔"作为主题,是我把卢梭的作品作为起点,围绕了解卢梭作品的形成以及创作的背景。去展开工作的。"一件作品是如何形成的"是我一直关注的话题,我通过解读卢梭的作品去体会卢梭作品中的时间、情感和精神性等等,来讨论我作为一个画家是如何体会和看待卢梭的作品和我当下自身创作的关系。

 

在临摹和解读《我本人·肖像·风景》,画家把自己画得特巨大,高过具有象征性意味的埃菲尔铁塔,高过众国旗装饰的桅杆,把自己塑造成巨人,这件作品最吸引我的是画家手里的调色板,调色板上写着"Clèmence et Josephine",是他妻子的名字。我体会到艺术家的情感寄托被他放在调色板上,我之前没有看到哪一个画家的自画像是这样的。我把调色板想象成画家画画时最重要的思考工具,通过调色板去思考,把情感寄托在调色板上。一次偶然的机会,我看到了一个关于画家的调色板的介绍,原来不同画家的调色板从颜色、形状、材料都不一样,每个都很有个性,简直就是画家的自画像,我查找了一些我喜欢的画家的自画像,并把他们的调色板的形状记录下来。在这过程中我发现虽然每个画家自画像语言、风格不一样,但是调色板是一个很好的介质,可以把这些不同语言风格联系在一起。同时我也在想,我应该去画自己的自画像,画家的自画像基本都是通过镜子来观察自己面对自己,画家每个时期自像又不一样,我应该用什么样的方式去表达我对自画像的一些困惑,既然调色板是画家自画像的一部分写照,那我想"我"、"镜子"、"调色板"、"自画像"之间的关系可以是什么?

 

我应该怎么去面对自画像?临摹卢梭的作品《The Wedding Party》过程中,作品中的新娘的婚纱处理很有意思,画面中间新娘处理得轻飘飘的,漂浮在树林和人群当中,很像一个幽灵的感觉,而且婚纱的白色画面构成的形状很有意思,让我想起我2014年的一件作品《我的建议从来没有人听》,是一个面膜的形象。我想尝试画一个面膜在树林的树枝上,一种特别轻盈和随风飘浮的感觉。绘画讲得很慢,所以幽默不可避免地会扭曲和变形。

 

《The Wedding Party》这件作品婚纱的处理如同幽灵,而最前面的那只黑色的狗则处理很厚重,两者放在一起有一种很特别的感觉,我觉得可以把这两元素放一起去作一个对比,画成一幅画。我打算把黑色部分画成一只黑猫。把猫画的特别重,把轻浮的幽灵压的透不过气,让我想起约翰·柯林的一句话,"我想做的是找到一个陈词滥调,试着去相信它,试着去到我不笑的地方。

 

"Victor Brauner向卢梭致敬的作品"La Charmeuse Congloméros"The Encounter of 2 bis rue Perrel)1946(卢梭工作室的地址)。卢梭的作品《诱蛇者》(The Snake Charmer)吸引了许多画家,对超现实主义有巨大的影响。在此之前,卢梭也画了"Eve"(1906-1907),这是伊甸园的常见题材,我想通过蛇这个元素把这件作品与超现实联系起来。《诱蛇者》(The Snake Charmer)是艺术家Robert Delaunay的母亲讲述去印度的经历,并邀约卢梭为她创作的作品。我找了一些关于印度耍蛇人的素材,尝试画了蛇与人的关系。《诱蛇者》黑色的夏娃让人隐隐不安,我想我可以尝试画一幅黑色的夏娃,

 

我观察到周边女性有一部分喜欢买GUCCI的产品,在这些产品比如时装、包、鞋子、配饰等等,经常可以看见有一条珊瑚蛇的标志在上面,我想尝试画一幅当代"夏娃"与"珊瑚蛇"的作品。临摹《诱蛇者》中夏娃的过程让我想到《三女神》这件作品(庞贝壁画),可能是因为造型的缘故。我想尝试画成三个黑色的形体和黑色的夏娃一样。我想画三个穿黑色质感的服装,让我想起Isaac Oliver的作品《布朗兄弟》Rene Magritte的作品《The man of the sea》