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rtribune | 雕刻暴力:廖雯作品于威尼斯展出

Alberto Villa, Artribune, 2024年10月7日

人、动物和植物异化的躯体叙述着暴力的经过和其暧昧特质。这位当今最具潜力的中国艺术家之一正在胶囊威尼斯举办其首个意大利个展。

 

廖雯(1994年生于成都,现居香港)的想象力既鲜活又令人不安。我第一次意识到这一点是在2023年,我在米兰Cassina Projects的空间里,胶囊举办的一个群展上第一次见到她的作品。一年后,在胶囊威尼斯的另一场群展中,这种印象再次得到印证。在本次她的首场意大利个展上,这种感觉变得更加清晰。以上每场展览的背后是策展人玛瑙(Manuela Lietti)的匠心独运,她和画廊一起为我们的城市带来了中国当代艺术的杰出代表作品。

 

在廖雯展览的同期,胶囊威尼斯同时也在呈现德国艺术家梅夫拉纳·利普(Mevlana Lipp,1989年生于科隆)和意大利艺术家阿莱西奥·德·吉罗拉莫(Alessio de Girolamo,1980年生于圣雷莫)的个人项目。利普的作品探索了绘画与雕塑的交点,而德·吉罗拉莫的项目则采集了自然和城市的声音,重构经典乐曲,并将音频与实时视频相结合。

 

廖雯在威尼斯的展览

正在胶囊威尼斯展出的廖雯的雕塑证明了谈论暴力未必需要牺牲优雅与精致。进入展览主楼层,映入眼帘的是一件海洋生物骨架的雕塑,形似鲸鱼,悬浮于半空,椎骨上标有编号,仿佛是自然历史博物馆的标本。从动物到博物馆的标本,从鲜活的生命到研究与观赏的对象,这头鲸鱼象征着人类对超人类躯体的侵占。同一展厅中播放的基于雕塑的行为表演视频进一步强化了这种权力关系。动物的内脏和心脏(分别由布条和鼓代表)被取出以供研究,象征性的死亡在此成为仪式。

 

视频《坠入巨人之眼》描绘的暴力更加直白,但同样扣人心弦。画面从独眼巨人的瞳孔展开,这只眼或许刚刚被"无名之人"(Nobody)刺穿,对暴力记忆犹新。我们像爱丽丝掉进兔子洞般坠入其中,然而尽头的光景却与刘易斯·卡罗尔(Lewis Carroll)笔下的仙境大相径庭,我们看到的是一系列人、动物和植物躯体被穿透和侵犯的场景。

 

廖雯作品中的暧昧暴力

这位中国艺术家彻底揭示了暴力的模糊和暧昧:它既是文化的,也是自然的。走进下一间展厅时,廖雯告诉我:“我一直想做群像的雕塑,但对我来说,身体的互动与交缠是很重要的。”在雕塑《撒克巴斯的泪水》中,两个主角不仅相互缠绕,更体现了爱与死的原始二元对立。螳螂交媾的结局众所周知,廖雯精心策划了这一高潮场景:雌螳螂用腹部抓住雄螳螂,同时无法抑制地用颚攻击其喉咙。在这里,自然界的暴力是一种本能,是雄性的死牢,亦是雌性无法摆脱的枷锁。廖雯似乎在告诉我们,爱(亦或任何一种关系)总是或多或少地带有侵略性,附带着对自己或他人的支配。《撒克巴斯的泪水》或许是展览中最残酷的作品,与其平衡的是一个令人眼前一亮的纤巧细节——雌螳螂背部生长出的种子。螳螂的食人和暴力行为可以被理解为一种生死共存的存在主义范式,成为展览标题的有力注脚——我认识世界的方式是生吞。

 

廖雯:艺术即过程

当一件作品的意义不仅源自其感知特质,还来自其创作过程和所用媒介时,这总是一个好的征兆。这表明艺术家非常清楚自己在做什么,以及(最重要的)如何做。廖雯向我阐释:“我的大部分作品都是用木头雕刻的。其实用其他技术也可以达到类似的效果,比如铸模,但那样就削弱了创作中至关重要的双手和身体的直接参与。”雕刻本身也有暴力的成分。木头曾经是生命,此刻成了被牺牲的躯体,被雕刻、破坏、打磨的材料,可以与其对峙,将其再次扼杀。“这让我反思自身的暴力和暗面”,艺术家这样说道。因此,创作过程与最终成果一样是对作品实现过程和意义的思考,思考它们所传达的内容,以及(通过它们)谁成为了叙述者。

 

文:Alberto Villa