胶囊荣幸呈现艺术家陶斯祺在画廊的第二次个展“裸眼”,二十余件全新油画作品如珠玉般精巧璀璨,闪耀着私密的欢愉和幽暗的幻想。展览将于2025年8月30日开幕,持续至11月1日。
陶斯祺不常在晨间活动。她习惯晚上画画,作品亦传达出夜的气息——在静谧的黑暗中,世界已然沉睡,时间被无限拉长。她以克制的笔触和细腻的光泽,构建关于爱恋、触碰与厌斥的奇异景象。展览标题“裸眼”示意着毫无遮掩的观看。这种赤裸的视线违背了我们对绘画裸体的预期。相比将身体作为奇观的凝视,“裸眼”暗示着更深层的真相正等待被看见。她不呈现完整的全景,而是通过裁切透露出情欲世界的一瞥。
陶斯祺创作的底色是慈悲,起初或难以察觉。每一幅作品都是一次虔诚的献礼,为各种形式的爱都赋予尊严——关怀、执迷、禁忌、极乐。同时,她也是光的塑造者,有时是私密的肌肤之光,有时则如聚光灯般逼视。她对光的运用近乎神秘,这些光并非现实主义的再现,而是一种临界状态——一种将肉身推向超感知界限的视觉召唤,是魔法,是抚慰,或是暴露的仪式。它们似乎从画布深处涌现,如火柴般点燃身体。通过多层次的釉色叠涂与薄擦,光线在画面中具有几乎实体性的质地,我们仿佛可以用眼睛去触碰、撩拨。
尽管此次艺术家运用了较以往更为自然的色调,但依旧呈现出她标志性的超现实氛围。颜色在她的画布上带着湿度与毒性:略带荧光的粉紫、近似液体的猩红、柔软却又伤感的皮肤色,暗灰与沉绿在边缘处轰鸣出压抑的回声——它们如同记忆里变了形的触觉、气味与声音,让画面呈现出一种湿润、近似梦境的质地。这些色彩不安地游移在美丽与病态之间,让人既被甜蜜俘获,又在瞬间警醒。她从电影、文学、网络等媒介中提取形象并重新演绎,同时将身体与感官记忆带入当代欲望的语境。
在本次展览中,陶斯祺借用弗吉尼亚·伍尔夫1928年经典小说《奥兰多》中的“性别漂流”与“时间裂缝”作为精神线索。书中的奥兰多跨越数世纪,由贵族男青年变为女性,经历了不同历史时期下的社会角色转变,其游移的力量令艺术家着迷,她的绘画也显露出不断变换的感官漂移和流动性。《镜子》直接回应了小说中奥兰多从男性变为女性后第一次在镜中照见自己的章节。奥兰多端详着自己全新的容貌形体,意识到“性别的改变,虽然会改变人的未来,但却丝毫不会改变其性格”。 [1]在陶斯祺的画中,观者从第一人称视角低头凝视一块镜子的碎片,画中的手即为观者的手,暗示我们未必能够认出镜中的自己。尽管展览中的部分作品可以作为寓言或童话来解读,但在《消逝》中,艺术家再度以第一人称视角制造不安。又是我们的手,蜻蜓在燃烧。我们究竟可以多么接近这幽冥之境而尚可全身而退?
这些作品不仅探索吸引与厌恶,也关乎主体性与权力格局。陶斯祺并不为支配、屈从或羞耻提供解答,而是直截了当地呈现性别权力关系的纠葛。她不对画中的人物、动物和情景进行评判,而是让它们自在地展现或卑微抑或放纵的姿态。她笔下的主体往往在自我亢奋中沉溺于某种欣狂——极致的愉悦,令自我消溶的愉悦,变形为异物的愉悦。此时,身体与身份一同被撕裂、改写。正如《狂爱》中的刺杀,年轻女子鲜血溅面,她挥刀刺入肉体,刀刃与身体合二为一,专注而入迷。《融化》中,一位女性化身烛台,仰面朝天,蜡烛立在口中,烛泪沿下颌流淌。霓虹光辉点亮了伦勃朗式的烟熏暗调,快乐与痛苦难以分割。画面如烛火般闪耀,亦如雕塑般一触一触地被塑造。
感觉与知觉是不同的,前者是最原始的身体回响(手与躯体的触碰),而触碰带来的慰藉或惊悸则是知觉。因此,每一次舔舐、吞咽或按压的结果都难以预料。更何况,在一个对仪容举止乃至情感尺度都设有隐秘规范的文化中,感官体验难以被坦率谈论,愉悦亦非轻易可得。而在陶斯祺的画中,身体是模糊的、湿润的、不稳定的,它在被观看时不断变形,也在凝视中获得某种新的存在。她潜入禁忌深处,将我们推向欲望的边界。不要移开目光。相反,请靠近看。这些作品召唤我们偏离常轨,尝试冒险,拥抱裸眼所见的真相——如果我们敢于凝视。
撰文:莎拉·福克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