艺术碎片 | 莎拉·福克斯 (Sarah Faux): 以一种内化的感知逻辑去重建女性的身体

Artshard, 艺术碎片, 2021年1月22日

本期我们与艺术家莎拉·福克斯 (Sarah Faux) 谈一谈她近期在胶囊上海的第二次个展“于她完美”。

 

艺术碎片(A):与你上次在胶囊画廊举办的个展 "撅"相比,这次展出的作品采用了非常规的形式——切割画布和单版拓印。你是如何在绘画实践中采用这些媒介的?这种形式和媒介的哪些特点使你能够更好地表达你对女性身体和私密体验的不断探索?你对挑战常规 "架上绘画 "的创作有什么想法?

莎拉·福克斯 (SF):我在胶囊上海的上一次个展中展出的全部是架上绘画,而这次展览对我来说很特别,因为它展出了以往较少展示的作品。我同时创作绘画和布面切割拼贴已有8年了,所以希望它们有更多面世的机会!这些布面切割拼贴将出现在我绘画作品中的形态分离出来,成为一个个抽象化、不规则的自由漂浮的物体。不同于常规绘画给人带来的整体的空间错觉,布面切割拼贴存在于墙面的空间中,因而画廊的空间本身也被调动了起来。

这些拼贴并非意图挑战画布的概念,而是对于感知和身体体验本身的抽象性作出的另一种回应。这些人体翻转扭曲成一个个象形文字般的形状,仿佛身体在试图找到一种新的形态。在此基础之上,我在单版拓印的创作过程中也加入了拼贴的元素。我的版画是快速的、即兴的、探索性的。从这个角度来说,这个展览是非常私人的。两种媒介都非常直接——制作即思索。

 

A: 作品《蓝花草》参考了作家、诗人玛吉·尼尔森(Maggie Nelson)的同名诗集和散文集,在某些方面也可能让观众想起琼-米切尔(Joan Mitchell)的作品。你的作品都会参考文学或艺术史吗?什么激发给你提供绘画的灵感?你的艺术创作过程是怎样的?

SF: 对《蓝花草》的引用是因为这本书对我的影响很大。尼尔森从文学、历史、科学和个人的角度去切入蓝色这一色彩,且多种元素结合地如此流畅,所以当我读这本书的时候,我的感觉是“就是这样!颜色就是这么复杂! 。”虽然我自己的创作都是视觉层面的,但创作过程中不可避免地会层层叠加各种指涉和援引——虚构的场景、我看过的绘画、来自生活和个人记忆的素描等等。我通常先画我亲近的人的素描,然后再雕琢这些素描,从而找出不那么直白的构图。最能激活我的潜意识的必然是色彩。颜色会随着它们邻近的色彩而产生变化,这与个人心理密不可分,就像人也会随着周遭环境而做出改变和回应,我们渴望着他人也渴望的东西。色彩成了我作品中占主导地位的一个特征,超越了任何图像内容,就像《蓝花草》中蓝色的身体。

 

A: 本次展览的作品,如同此前很多绘画作品一样,采用了第一人称的视角,这是我们在琼·塞梅尔(Joan Semmel)和露琪塔·乌尔塔多(Luchida Hurtado)等艺术家的作品中看到的女性视角。她们的实践挑战了艺术界早期女性主义运动中男性对女性身体的注视,而她们 "贴近现实"的演绎则是一种自信的声音,旨在对人们的女性身体观念产生地震式的影响。而你的抽象绘画手法,则是邀请观者透过绘画表面进行观研,让人在亲密的情境中找到与自己经历的共鸣。你是如何发现采用个人经验作为你实践的概念框架的方法的?你又认为这种方法如何反映当前艺术界对女性的关注?在你看来,这一代的女性艺术家与上一代有什么不同?

SF: 你提到抽象引导观者去细读,我认为是引导观者去参与,因为他们会在意识中构建某种画面。我的创作一定是建立在早期的女权主义的创作方法上的,即——将观者代入一个女性的身体里,但是通过抽象它变成了一种非常流畅、主动和活跃的观看方式。我的作品关注的是感官层面上生活在一个身体里的感觉,特别是(但不仅限于)女性化的身体。由于乌尔塔多和塞梅尔等前几代艺术家的开拓性的作品,我不再需要过多地去证明什么,不必对“男性凝视”做出什么颠覆性的陈述,我可以用更复杂糅合的方式展示女性化的身体,而不仅仅是性别的产物。我的绘画捕捉了各种各样的感受: 物化的乐趣,全面的享乐主义,内化的犹豫,联结与疏离,性别偏移,非二元身体….现在有了更多自由。

 

A: 即上一个问题,展览的标题 "于她完美 "听起来像欧莱雅的广告 "你值得拥有",或者许多针对女性的产品广告。是否可以认为你把资本主义(男性)的声音嵌入到作品的题目中,作为一种假设或诱饵,引诱观众进入你所呈现的作品中, 它们视觉所呈现的效果往往与观众的期待具有差异。

SF: 是的,我并不会把这个声音想像成男性化的,但我认为它确实是资本主义的,并有点半开玩笑、讽刺挖苦的意味。“于她完美”就像一段外化的广告词的片段,而我的作品中女性化身体被打开释放后以一种极度内化的逻辑去重建。同时观看体验也是非常内在的,每个观者看到的都不一样。人们以各自不同的顺序去接收作品中的色彩、材料、情感和形象,甚至经常在作品中看到不同的身体和情景。

 

A: 在Metoo运动和最近的全球流行病之间,尤其是后者突然缩短了你在上海的驻场艺术家计划,在开幕前,你对向外国观众展示这批作品有什么期待,展览开幕后你又收到了怎样的反馈?

SF: 一月份我在上海,因为疫情的缘故,不得不中止斯沃琪(Swatch)的驻留项目。我本来打算在上海做作品,并参与展览的开幕,但最后我不得不回到纽约。我之前在胶囊上海展出过作品,一直很喜欢中国观众的反馈。在画廊里,女人们向我静静地讲述着她们曾经伴侣的故事,她们在我的画中注入了她们自己的感官记忆。但是这种原始的反应几乎只能面对面地发生!现在我只能通过微信听到一些反馈。我最喜欢的一个反馈来自一个朋友,她说当她穿行于画廊展厅的时候,她感觉自己像是在漂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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