胶囊画廊很荣幸举办玛雅·克莱默个展《圈套》。展览从9月21日持续至10月25日,包括艺术家近两年创作的雕塑、平面作品以及一件最新的浸入式空间作品。
玛雅的创作包含着她对人类、自然和机器的世界的观察和思考,从强烈的雕塑家的方法出发,带有诗人般的感性和评论家的反思与智性。在此次个展中,画廊空间的各个展厅被赋予不同的空间和视觉节奏,从左侧展厅出发,最初几间展厅的作品以对自然的模拟为线索,展示了艺术家自成一体的工作方式和标志性的创作手法——她喜欢使用生活中常见却被人忽视的东西(比如废金属、树枝、碳)作为创作材料;常常从自然界寻找轻盈、细小的物,比如树叶、羽毛、断枝,作为创作的出发点,以模拟、伪装的方式创造物,又以这些人造物作为载体,表现物与物之间肉眼不可察觉的存在——空缺、空间、气流(叶子和羽毛的运动轨迹)、运动。然而模拟和伪装的目的绝不是为了具象的再现,以两件基于树枝为原型的雕塑作品《闪点》(2018年)和《回圈》(2018年)为例,玛雅大量应用空白、或是减少细节,将具象的物抽象化,强调物本身的造型在空间中引发的张力,也体现了艺术家一直以来对“空”的兴趣和探索。这种抽象化、空间化的探索,也在最新的雕塑《藏蓄I》和《藏蓄II》(2018年)得到了进一步发展。这一系列作品被安装在画廊最后一个展厅,观众走进展厅就立刻感受到温度下降,空间因为下沉的天花板——确切的说,是用打印成蓝色的硬纸拼贴伪装而成的低沉而又湛蓝的天空(《零星》,2018年)——而显得逼仄,在制冷机的嗡嗡声中,空调铜管上凝结了空气中的水汽,凝结成霜、形成冰冻、又因制冷机的停止而渐渐融化成水流淌在地板上,伴随着霜与冰的凝结和融化,雕塑的色彩,也在空调铜管本身的黄铜色与从半透明到越来越浓的白色间转换。
对玛雅来说,圈套,或者说是伪装而成的“引诱物”,是一种比喻,也是一种方法,即伪装、诱捕、反思。与此同时,圈套,也是艺术家向观众发出的邀请,邀请他们识破伪装、看透背后的机制、思考自然和机器的世界中的更加普遍的问题。实际上,玛雅的艺术以思辨的方式提醒世界:我们仍然生活在一个物质的世界,有着明确形态的物质在环境和时间中发生各种物理和化学的变化:变形、氧化、结晶、融化、弥散成细小的颗粒、生成另一种化合物、或终将变成另一种物质。环境和时间是造成这些变化明确的因素,作为雕塑家的玛雅的工作,就是调动这些因素,模拟和加速这些变化,并在艺术语境中为物赋以形态。这些形态有些已经固定,有些则仍在变化,比如在空气中持续氧化的金属,空调铜管上随着温度和湿度的变化而凝结与融化的水、用洗衣粉混合物制做的动物头骨因为自身重量而坍塌和瓦解,这使玛雅的艺术,又成为基于时间的艺术,成为物的表演。因此,艺术家的工作也犹如导演,在最初的干预和引导之后,让作品中的物质以其自身物质属性为“演技”,通过环境中的因素(氧气、温度、湿度)推动“情节”,在更长的时间跨度里完成完整的过程。
然而这些新生成或不断变化着生成的物的形态,并不只是服务于艺术家的审美目的。实际上,作为观察家和思想者的玛雅,也同时邀请我们注意:在更深的层次,一切变化都来自能量转换,包括自然本身的能量转化和人类活动所造成的能量转化。有趣的是,为了追求永恒、保持被认为是完美或者有用的状态,人类必须制造和消费更多的能量,才能保持物的当下状态。展览中被大量消耗的电能,将以各种不易察觉的形式参与到本次展览——即物的表演——中。这些形式包括作品材料、标题等等,其中尤其值得关注的也许是声音:掩盖在水滴声下面的迷你风扇的马达声(《灰色地带》,2018年)、制冷机工作时的声音(《藏蓄I》和《藏蓄II》,2018年),对那些被约翰·凯奇训练过的耳朵,机器停止后的寂静,也是一种声音。而无论是作为不易察觉的背景、还是因为空缺而更具存在感的“无声”,这些声音或许都在诱导人们进行更多的思考和想象。这也是一种“圈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