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凝慧自开始展出作品起,对自己展览的只有一个命名"地球朝着太阳飞速坠落,却又与之擦肩而过。"
"这是您唯一使用过的展览标题,能谈谈为什么吗?"
"我相信我们正在急速坠入死亡,但同时又离它还远,这样想的原因是我倾向于远离社交生活,更喜欢一个人待着。我觉得人性很使人压抑。"
"所以这次采访你也宁愿回避吗?"
"对,还是有一点想回避的。我不想通过这样的互动把自己完全交付出去。我确实需要挑战来让自己表达些什么,但又不想说得太多。我的挑战是让艺术评论家找到他们自己的语言,而不是服务于他物。"
在胶囊上海最里侧的房间里,是一块两米多高的完美三维立方体,在柔声低语。它由蜜蜡制成,表面光滑滞重,在白房间里呈喧闹的明黄色,这一形状主导了整个空间。与视线齐平的位置有一个圆孔击穿柱体,透进来温柔的风。
"我一直想用风进行创作……雕塑虽然有物理界限,但不会在肉眼可见的边界结束,"王凝慧说,"我看到更多的形态从雕塑中跳出来。"这幅作品确实影响了周围的空间,仅凭视力无法"看见"它无形的影响力。
王凝慧的作品与其说是靠视觉,不如说更多靠一个人的直觉。这意味着她的作品难以被感知,但提出了艺术应该以何种形态呈现,这样颇有意义的问题。我知道你的疑惑是什么,我也想过:"直觉"听起来毫无意义,貌似逃避对艺术负责的一种好办法。但我不同意这种说法。诚然,王凝慧拒绝解释自己的作品:她的作品不设标题,展览没有命名,画廊对她的作品也没有介绍。
但作品的无名并不意味着它没有目的。采访期间,王凝慧曾对我说,"我确实不认为艺术是一种交流的工具。艺术是一种体验……我并不希望用任何语言来堆砌。我想把人抛入体验之中,让你独自去感受它。你能悟得到什么自有定论,我想也不必让观众立刻读懂。
理解王凝慧的作品是观者、你和我、每一个人的任务。她向我们抛出了许多的问题,但这个任务值得去做,因为它帮助我们理解一个基本的问题,即艺术是什么?换句话说,艺术的局限性在哪里?"
所以我们能从王凝慧作品中了解到什么呢?
"我可能属于那一类艺术家,认为艺术不具有指示作用,不指向他物。艺术作品本身就是一种存在。"确实,王凝慧的作品是动态的,作品的运动不受人为干涉。例如,铜锈是一种熵的运动,棕褐色粉末从表层剥落,露出下方的蓝色海洋。这一"运动"是暂时的,被人有意识地启动,但又自主地随时间变化。其它的作品如《含羞草》和《青苔》则表现出运动的不同力量。铜锈属于一种熵的运动,随时间的流动而被侵蚀,但含羞草和青苔的运动却是朝着相反的方向,生长和反应都能即使应对外界的刺激。
"雕塑能唤起触觉的感受,你想要触碰它,却无法与之相触,这种感官十分地强烈。"
所有的作品都暗指某种程度的运动。胶囊上海展出的作品与雕塑的渐进变化相关,从静态到动态,从受控到自主,生命从无到有。
我们从艺术家王凝慧本人又能了解到什么呢?我把艺术家比作特殊概念的研究者,这些特殊概念试图从形而上学的意义上理解人类。
王凝慧冒着很高的风险,她很有可能被认为是矫饰做作或是排他,因为她的艺术没有描绘任何的意义,作品的存在没有相关性,也丝毫不能帮助观者了解作品传达的信息,而这就是意义存在的地方。你能想象把自己暴露在陌生人面前,任由他们告诉你,"你的作品和生活都是荒谬可笑的"?王凝慧的目的就是要检验这个存在的"区域"。她创造的作品注定要靠自身求存,独立于意义之外,她只身进入了这个充满敌意的领域。王凝慧虽然没有给作品命名,但作品完成之后,作者便消失了。
她果断放弃了对作品的自主性,却得到了匿名的奖励,王凝慧接受我们作为观者提出的怀疑,担心无法理解艺术。
"当你走进展厅,便是在我的内心做功。这是我希冀的居所。"艺术家创造,艺术便存在,这就是王凝慧大胆的艺术方式。
1947年,让·保罗·萨特参观了著名雕塑家亚历山大·考尔德的工作室。他被那件跨坐姿势仆人雕塑的张力和独立个性所震撼,"这件作品抓住了生动真实的运动瞬间,将它们塑形。"运动"这个词本身没有意义,只能让你想起运动的状态。这件作品就是这样。"我们也能让艺术为了存在而存在吗?是王凝慧的艺术模仿了生活,还是她的生活模仿了艺术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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翻译:ARTranslate